张中祥：地方“两会”首现相对增长目标 中央翻番目标何去何从？

作者：张中祥

北京大学中外人文交流基地学术委员

天津大学马寅初经济学院院长

国家能源、环境和产业经济研究院院长

四川是疫情后第一个召开省级层面开“两会”的。与往年不同，2020年的四川省政府工作报告中，并未直接公布对GDP增速的预期目标，而是提出今年的GDP增速比全国高2个百分点左右。往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将同期公布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目标、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速目标等，亦未出现在2020年的四川省政府工作报告中。

因为全球疫情蔓延还没有到拐点，国家是否仍坚持今年实现翻番目标还存在不确定性，这只有在5月下旬召开的全国两会上才能明确。在国家增长目标不确定下，地方提出与全国相比的相对增长率作为目标，虽属无奈，但也算是明智之举。

四川这几年比全国经济增长一般快1-2个百分点。今年一季度，全国GDP下降6.8%，四川下降3%，远快于全国平均增长速度。这几年，四川在成都的带领下发展势头不错，4月28日，四川省人民政府又批复同意设立2035年规划总人口385万的成都东部新区，会进一步带动成都、四川的发展。因此，从这几年的发展和现在的发展势头看，四川把2020年GDP增速目标设为高于全国2个百分点左右还是客观基础的。

不过，相对增长率是事后核算、评估增长状况的方法。严格意义上讲，并不适合于作为事先确定的目标。国家增长目标不确定下，如果各地都采取相对增长率，可能会引发地方GDP竞赛。

4月下旬，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刘世锦建议采取用中国增长速度与世界平均增长速度的比值或差值来评估中国经济的增长状况。以差值为例，2019年世界经济平均增速2.9%，中国是6.1%，相对增长率为3.2%；如果2020年世界增速为-2.5%，中国为3%，相对增长率就是5.5%，高于去年。

今年要实现国内生产总值比2010翻一番的目标需要大约5.53%经济增长。笔者认为刘世锦老师的这个相对增长率建议，其实是委婉建议中央不要再坚持不切实际的翻番目标了。

中央不宜按相对增长率来设定全国经济增长目标。那绝对目标设为多少更可行和真实一些呢？

4月17日上午，据国家统计局国民经济综合统计司司长、新闻发言人毛盛勇在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举行新闻发布会上关于2020年一季度国民经济运行情况介绍，经初步核算，中国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206504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同比下降6.8%，前值为增长6%。分产业看，第一产业增加值10186亿元，下降3.2%；第二产业增加值73638亿元，下降9.6%；第三产业增加值122680亿元，下降5.2%。

其实，在国家统计局发布数据之前，国内不少券商已预测一季度GDP下降7-11%。虽然一季度负增长已无悬念，但在中国现实大环境下有没有勇气公布真实的数据看法并不一致。毕竟这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最低的季度增长，也是唯一的负增长。欣慰地看到，统计局敢于面对真实的经济状况，发布了与经济实际基本吻合的数据，为国家在政策上对症下药恢复经济奠定了坚实基础。

考虑正常情况下预期一季度大约6%的增速，GDP增速同比下降6.8%意味着这次疫情对一季度GDP的冲击已超过了12%。实现全年实现翻番目标要求在下面三个季度经济增速达到9%。考虑到海外疫情远未到拐点、欧美经济二季度将被暂停和全球陆续“封国”将严重冲击国内外贸、供应链和产业链，二季度全国出口将大幅承压，二季度能实现“正增长”已属不易，能达到1-2%的增速就相当不错了，寄希望下半年能够恢复6%以上的增长。

有目标才能有积极性，增长目标还是需要的。关键是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定多少更可行和真实一些呢？

全年GDP实现5%的增速, 下面三个季度经济增速需要达到8.3%;

全年GDP实现4%的增速, 下面三个季度经济增速需要达到7.1%;

全年GDP实现3%的增速, 下面三个季度经济增速需要达到5.8%;

全年GDP实现2%的增速, 下面三个季度经济增速需要达到4.5%;

全年GDP实现1%的增速, 下面三个季度经济增速需要达到3.2%。

任何指标，无论是GDP，还是节能减排，在中国一旦作为评估考核目标或追求指标，弄虚作假的顽疾不可避免。不切实际的GDP增速目标，会导致备受国人诟病的拆了又建去刻意追求GDP增长，而不会促进老百姓的福祉和就业。因此，综合考虑下面三个季度需要达到的经济增速和二季度实现“正增长”的困难，把全年GDP的增速目标定在2-3%比较可行和真实些。在中国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和全球经济大幅下行的严峻情况下，老百姓不会因为比原先预设的全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任务晚不到一年实现而批评政府没有兑现承诺。

2018年7月31日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提“六稳”时，笔者公开发表下面观点：

“面对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增强信心、稳定预期是保持经济平稳健康发展的基础，稳就业是目标。要守住就业的基本盘，关键靠经济稳定：（1）要加强宏观政策统筹协调，形成政策合力；（2）切实降低企业税负，减轻企业负担，促进企业发展，带动就业；（3）发挥财政政策积极作用，增加财政支出强度，做好民生保障和社会稳定工作。”

笔者还是坚持2018年8月上述增强信心稳定预期是保持经济平稳健康发展的基础、稳就业是目标的观点。今年3月10日，国常会总理也表示“只要今年就业稳住了，经济增速高一点低一点都没什么了不起”。

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中小企业解决了绝大部分就业。稳住了中小企业，对稳定就业至关重要。现在中小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面临活下去的困难，中央和各地政府一定要采取前所未有的手段和扶持政策，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各级政府，千万不能有中小企业利用疫情裁员在甩锅的想法，这类想法是完全错误的。

既然稳就业是目标，那么就涉及到合理统计就业的问题。

国家统计局新闻发言人毛盛勇在上述发布会上介绍，今年一季度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有所下降，就业形势总体稳定。一季度，全国城镇新增就业229万人。

新增就业就如同GDP指标一样，拆了又建都可统计在GDP里，一个人在一个季度换了几次工作就可统计为新增就业几人。因此，通过城镇新增就业数据对就业形势判断可能会过于乐观，而低估了就业的困难和采取应对措施的紧迫性。

其实，更科学的是统计与公布净增就业人数，也就是新增加的就业人数减去失业的人数，这样如果一个人在一个季度换了几次工作顶多就只能统计净增就业人数一人。这样才可更合理地判断就业形势，采取恰如其分的应对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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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宏网